马达

疫区之内,荒凉之外

发布时间:2022/8/22 18:08:03   

吐伊高速临着库尔勒北边穿山而过,向东翻过一个陡坡的拐弯处就算出了城,太阳已经落山很久,我们行驶在去往星星峡的返程高速公路上。

刚驶出库尔勒,下陡坡的时候有颗流星划过正前方夜空,耀眼的光仿佛能把高速路边上整个暗夜下的荒凉山坡和谷地照亮,在这个地方我们曾遇到大军,我们一起从此处进入南疆,又从这里出来去往北疆,匆匆赶路的途中,广袤的南疆没有给我留下多少游历过的痕迹,就像这颗流星瞬时消逝的时间,太短暂。

翻过山,我们需要停驻过夜的服务区出现在路边,这是库尔勒服务区,夜里的服务区前广场热闹异常,在广场中央那盏高高的圆盘灯下,密密麻麻地停满大小车辆,那些大卡车异常有序地停放在停车线的范围内,它们的车头都朝着一个方向形成一排,车头的驾驶室内能看到活动的人影,那些横卧着的司机或是把腿伸在车前玻璃上或是伸向窗外,有的司机横躺在驾驶和副驾驶的座位上,透过开着的车窗能看到他们举起的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发着光亮,有的卡车在这里停了几天,昏暗的驾驶室里,一张张疲惫无奈的脸被手机屏幕映射着发着微光。

我们在服务区入口处的几幢方形彩钢房后面找到一块空地作为露营地。这条很长的吐和高速围绕着塔里木盆地,它依着天山南麓,串联起东天山和西天山,一直通到我们过夜的每一个服务区。自从新疆出现疫情,我们在这条路上遇到各个地方来的和我们一样处境的人。

从北京出来没到一个月时,乌鲁木齐开始出现疫情,在别人眼里我们算不得安宁,依然按原计划来到新疆,在敦煌等摩托车配件的时候就担心北京的行程记录会不会影响新疆的通行,这下蛇头接了蛇尾,恶循环要继续下去,因为一般的情况总是人非要把自己需要的已经腻歪的东西丢掉之后才理解这些事物在客观平常的表象之下被需要的本质。新疆早在我们的行程计划之内,而且她不寻常的传说由来已久,必须要去,我们颠颠儿地整装待发,疫情的消息和别人口中新疆管控严厉的耸言早已湮没在我们执拗的决意之下。

初识新疆,她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不是她真正的模样。

“你们没看到新疆最美的一面,却是特别的一面,还算幸运,比起他们来说。”公路检测的大哥指着停车场那排大卡车说。“自从封了以后,这些搞运输的卡车司机可愁坏了,他们被堵在高速上,人可以待着等着,可车上的货等不了。”

这位出生在新疆的汉族大哥说起话来充满活力,稍带着嘲弄意味,那双锐利的圆眼在凹镜片后面显得机敏聪睿。他指着那辆据他说价值几百万的公路检测车谈着他的工作,他跑遍了新疆各级公路,向我们讲述各个地区的人文地理,后来跟我们聊起新疆的各个少数民族的逸闻趣事。我们席地而坐聊着疫情期间的新疆,从他那里听来的新疆是我不曾想象过的,好像我在摩托车上透过头盔镜片看到的新疆风物和他讲述的新疆在不同的空间和时间上。

有时候,路边的某个视野在我平静内心引起的波澜就仿如在任何地方好天气和坏天气让人欢愉惆怅般自然。我试着回想这条路上的新疆,那些景物视野,那些黑的、皱的面孔全都在我脑海显现出来,我意识到,尽管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在没有深入南北疆的天山一侧的高速公路上,我依然接触到了真实的新疆。或许我没有更敏锐的观察力和钝感力,有些人物只需一瞥就能得到和他们畅聊许久后心灵沟通的满足。那算不算捕捉到新疆风貌的一角?我仍需从头阐述这趟只在高速路上来回的见闻。

荒凉之外

敦煌的天空如一潭静水中的倒影般纯净,惹人怜爱,这样绚丽明亮的天空突然洒下泥沙,街上的车辆好像全都披上斑点纹样的薄纱。置身这座荒漠中的城市,偶尔会觉得四周的干旱和炙烈的阳光照射给人造成的有某些事物将要被耗尽的感觉。来到西北,途径一座座大小城镇,太阳西沉的时候看着天光一点点变了颜色,直到太阳消失在天际线,仍觉得黑夜同白天般通透疏朗,直到满天星星闪烁着微光,昼夜交替的时间已过,黑夜完全降临。

摩托车还没修好,我骑着客栈老板的自行车逛遍整个敦煌市,在一个汽车维修店里找到尺寸合适的四脚继电器,换上新启动马达后又把它烧坏,我把继电器粘连在一起的地方掰开重新启动,打着了车,继电器在启动车子之后只能拔下,如果在着车的过程中继电器再次粘连烧坏马达,那就重蹈覆辙,即徒增麻烦又得花钱更换昂贵的马达。

过了正午,我们出了停驻四天的敦煌市,沿着柳敦高速公路向北驶去。这段高速公路是新近修通的,沿路的设施崭新靓丽,黝黑的柏油沥青路面少有车辙痕迹,两侧被漆成绿色的护栏向前方延伸至视线看不到的艳阳下。平坦的沿路戈壁滩远处能看到像湖面一样的反光镜面,它把更远处稍有起伏的山丘的影子和一簇簇更暗的树影反射过来,给人那里有一滩水的错觉,尤其是当远处有一个地面缓坡向远处伸展,镜面反射就更清晰。这种现象在有起伏的公路低洼路面也会看到,只不过路面上看到的更像即将沸腾的水面蒸汽向上飘散的上下截取的片段,不像是形成一个类似水面的反射平面。

戈壁荒漠上的公路平坦笔直,上百公里没有弯处,它让你觉得路途漫长,前面看不到任何建筑设施,没有导航指引担心起加油问题。过了柳园镇就是新疆的管辖区域,在新疆的关卡星星峡之前有个甘肃省界公安检查站,我们停在警务室边上的横杆之前登记身份信息,那位女警务人员向我提示,我们可能进不去新疆,这让本来的担忧更甚一分。

内心不安地走完进入新疆之前的这一段路,两边的荒漠自然保护区里不再是平坦的戈壁滩,远处的山间盆地里高达百米的旋风平缓移动着,被卷起的黄沙在光照下形成一个黄灿灿上下匀称的飘带,它移动着变换扭曲的姿态,不一会儿,在山丘的起坡处消散,不远处又出现同样的一个。

我没心思欣赏路边的荒凉美景,尽管这一段在进入西北地区以来是罕有的壮观,好比那一股股旋风只有在高出平地的山丘之间才能出现,这些山丘的起伏形态各有不同,在背阴处有一些明亮的砂石凸起,有谁告诉你那是在山脚停驻的野生动物在朝这边张望,你不会怀疑那里充满野趣的生机。

到达星星峡关卡检查的时候已过了四点钟,太阳还高悬在西南面的天际。关卡处被一列列的黄色锥形桶摆出好几个通道,只留着左侧两个大小型车辆通道,右面几个通道入口中央放置着禁止通行的警示锥形桶,每个通道的中间设有白色漆面彩钢警务室,几个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在进行车辆人员检查,车辆很少,我们很快通过检查,发动车子正要走的时候被其中一位叫住,让我们把车停在右侧通道里,一个女安检员看到我们的北京车牌。

我们跟着一辆警车往回行驶了几百米来到一个停着大小车辆的砂石空地,停车区前方看到熟悉的体检简易房和被警示条围起来的排成一队等着体检的人,停车场上就我们两辆摩托车,那些排队的人向我们这边张望。我们坐在摩托车背阴的砂石地面上等着他们的喇叭喊我们的名字。在原地等了不到一个小时,有个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通知我们可以通行,我们的行程记录没有问题。如果能进入新疆,其他一切都不成问题,这种最开始的想法终于切实起来。

快到哈密的时候,路的右前方能看到远处东天山的山脊雪峰,东天山的东段首先把天山呈现出来,这座东西横亘几百公里的雪山在到达哈密的时候依然呈条状矗立在我们右侧,太阳已沉到天际线,雪山顶依旧醒目地闪着银光。

到哈密时,一路追赶的夕阳把整个黑夜丢下,我们在微光中下了高速,在叉口通过例行安检之后停在一片车辆通过扬起尘沙的空地,翻阅手机查找今晚住宿的地方。一辆摩托车紧邻着我们通过安检停在我们后面,这是一位身材不高骑着x的乌鲁木齐青年,他在乌鲁木齐出现疫情的前几天出发,向南走过南疆沿着新藏公路去到拉萨,从拉萨走过青藏线之后到达格尔木,今天从格尔木骑行一千多公里来到哈密。乌鲁木齐已经封城,他的具体回程计划还不确定,聊了几句之后他去往市区早已预定好的住处,我们也跟在后面驶向刚找好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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